
1949年,被称为“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案件”的对一大批地质学家的调查在整个苏联引起了轰动。包括4名苏联科学院院士和通讯院士以及10名教授、地质和矿物学博士在内的27人接受了调查。主要被告是伊奥西夫-格里戈里耶夫,根据调查,他 “向苏联国家恶意隐瞒有价值的矿藏,并故意将研究工作引向错误的道路”。
这位杰出科学家的故事引起了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的注意,在《古拉格群岛》的第一章中,他在讨论那些倒在重型集中营机器下的人们的恐惧和行动时写道:
“一个内心没有做好暴力准备的人总是比强奸犯更弱。 很少有聪明人和胆大妄为的人会立即思考。 1949年,科学院地质研究所所长格里戈里耶夫在他们逮捕他时,将自己封闭起来并烧毁了文件两个小时。”
这位科学家没有在任何一份审讯报告上签字,没有谴责或提及任何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和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对研究所和他的同事们产生什么影响,以及如何应对这一切。这种高贵的举止和非凡的清醒认识,使得研究所在所长被捕后,并没有像其他组织在类似情况下经常出现的那样,出现大批人员被捕的情况。格里戈里耶夫是谁,他的审判结局如何?
约瑟夫-费多洛维奇1890年出生于涅瓦河畔的一个世代木雕世家。1908年,这位年轻人从古典体操学校毕业后,进入矿业学院学习,该学院在20世纪初拥有一流的师资队伍。 该校校长、俄罗斯著名矿物学家尤格拉夫-费多罗夫为学生讲授晶体学和岩石学;著名构造学家德米特里-穆什凯托夫讲授地质学,他后来担任地质委员会主席;俄罗斯测量学校创始人弗拉基米尔-鲍曼和采矿力学创始人伊万-蒂马讲授采矿概况学科;斯大林奖获得者、理化分析创始人尼古拉-库尔纳科夫)讲授化学。在这样的基础上,大学毕业生成为了最高级别的采矿工程师和杰出的科学家。
获得文凭后,伊奥西夫-费多罗维奇开始研究阿尔泰、乌拉尔、哈萨克斯坦和格鲁吉亚的多金属和锡钨矿床。1918年,格里戈里耶夫根据他首次独立研究的结果,当选为杰尔科姆的地质学家。人们对这位年轻科学家的如此关注,是因为他的科学抱负和成就--他对阿尔泰28个矿床的矿石矿物进行的研究工作,是国内首次使用矿物学(一种在透射光和反射光下对矿石或不透明矿物样本进行显微研究的精确方法)。事实证明,伊奥西夫-费多罗维奇详细研究的多金属矿床同时含有商业规模的铅、铜、锌和贵金属矿石。随后对矿藏的勘探表明,阿尔泰的银和铅产量在俄罗斯居首位。
除了对扩大国家矿产资源基础具有重要意义外,这些研究从学术角度看也具有根本性的重要意义。格里戈里耶夫定义了确定矿石矿物分离顺序的标准,制定了矿石结构分类法,描述了原生矿石和超生带矿石,确定了结构的遗传类型,并表明了这些知识对于了解矿床成因的重要性。因此,伊奥西夫-费多罗维奇成为苏联金属成矿研究的先驱之一。
1921年,格里戈里耶夫开始在母校教授一门新学科--矿物学,这在国内尚属首次。不久之后,他又撰写了《矿床》一书,并在矿业学院和莫斯科矿业学院开设讲座。1926年,这位科学家被选为杰尔科姆的首席地质学家和金属科科长,这实际上决定了该国矿石原料预测和勘探的思想。
1933年,已经在矿床地质学领域广为人知的科学家伊奥西夫-费多罗维奇成为苏联科学院地质研究所矿石部主任。由于他出色的科研工作,无需通过论文答辩来证明自己的资格,他首先被授予地质矿产科学候选人学位,然后又被授予科学博士学位。
1941年,格里戈里耶夫被任命为研究所副所长,1947年被任命为研究所所长。与此同时,他还担任苏联人民委员理事会地质委员会副主席。在卫国战争期间,他担任苏联科学院哈萨克分院院长,并担任为国防需要调动自然资源委员会成员。至1947年,他担任建立国内原子原料基地委员会的首席地质学家,在国家北部(诺里尔斯克地区)、西西伯利亚、乌克兰、外高加索和科雷马进行了大量咨询和专业知识研究。
苏联政府授予这位博学多才的科学家两枚 "劳动红旗勋章 "和一枚 "伟大卫国战争英勇功勋 "奖章。
然而,尽管格里戈里耶夫有着如此辉煌的职业生涯,但在地质研究所50年或70年历史的纪念文集中,却没有一本提到格里戈里耶夫作为所长的原则…
作为一个简短的背景,我们不妨回顾一下1948年8月全苏列宁农业科学院在国家最高领导层支持下由特罗菲姆-李森科院士组织召开的丑闻会议,这次会议对生物学的发展造成了灾难性后果,并导致意识形态在科学中的作用得到加强。这导致了对苏联科学家的大规模迫害--继遗传学家之后,许多研究机构开始举行大屠杀会议。
真理报》编写并在布尔什维克全联盟共产党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宣读的《关于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地区地质勘探状况》报告,成为镇压地质学家的报道点。其依据是记者阿纳斯塔西娅-舍斯塔科娃的一篇文章中所述的未经证实的事实。起初,这些材料甚至没有引起《真理报》主编的兴趣。然而,在苏联原子工程出现严重危机、已探明的铀工业矿藏严重短缺的背景下,在核领域赶超美国的任务成为首要问题。一些负责地质勘探的官员过早地向政府和内务部报告了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州北部发现铀矿的情况,而没有等待地质学家对储量和矿藏前景的全面确认。结果,国家为寻找铀矿花费的巨额资金与取得的成果不符。一场巫”行动开始了,报纸刊登了谢斯塔科娃的故事。
就在政治局会议的第二天,苏联地质部长伊利亚-马利舍夫被召到克里姆林宫。在与斯大林谈话后,他突发心脏病,被免职。同一天,即 1949 年 3 月 31 日,约瑟夫-格里戈里耶夫也被召见。
几个月前,与李森科会议类似,苏联科学院地质研究所扩大科学委员会组织了一次会议,讨论科学机构的工作。从形式上看,这次会议的主题并不属于生物学家的范围,但其后果却同样具有戏剧性。
格里戈里耶夫是反对在准备不足的地点进行大量地质勘探工作的专家之一,因为他意识到这样做可能产生的后果。
"为出版作品的质量而奋斗应该是研究所的日常工作。没有人要求我们做出不切实际的承诺!早在几年前,地质部就开始为提高报告质量而进行决定性的斗争。各部门地质学家的所有报告都要通过地区或全盟储量委员会的审核,只有在通过审核后,会计部门才能将其作为完工产品注销。也许是审查人员过于宽松,没有对事实数据描述的良性给予应有的重视。当然,从本质上讲,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容忍的,因为只有在研究机构的作品中对事实材料的描述才是好的。近年来的工作表明,在许多情况下,如果研究领域的实际材料不完整或丢失,我们不得不重新对研究领域进行描述,对收集的资料进行修订,有时甚至要重新开展工作"--地质科学研究所所长格里戈里耶夫在会议上说道。
官员们显然没有料到会受到这样的指责。苏联科学院学术委员会扩大会议的会议记录被列为机密(近70年后才在该研究院成立90周年之际公布)。
该院士的罪名如下"格里戈里耶夫是苏联地质部门的负责人之一,他对阿尔泰的矿藏及其重要性了如指掌,却隐瞒了丰富的稀有金属矿藏,特别是铀矿藏,并阻止其工业发展。这种情况开始与1928年的沙赫塔案件十分相似,在该案中,该国煤炭工业的53名管理人员和专家被定罪(2000年,他们全部获得完全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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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监狱围墙后对被告人的“工作”取得了成果--新一轮的逮捕。但约瑟夫-费多洛维奇没有说出一个名字。没有进行审判。判决于1950年10月 28日下达:25年无通信权,没收财产。那时,这位科学家已经死了。他死在牢房里,是在被捕一个半月后,即1949年5月 14日,又一次“带着偏见”的审讯后回来的。院士的家人对此并不知情,他们一再申请撤销无端指责,直到1954年“此案终结”,所有地质学家,无论是死在监狱和集中营的,还是活下来的,都得到了完全平反。
被捕后,格里戈里耶夫公寓里的家具、餐具和所有家庭成员的衣服都被搬走了。一名患有开放性肺结核的妇女被强行搬进了院士以前的办公室,后来又搬进了一名在精神病院登记的男子,他以前是克格勃官员,恐吓了这个家庭长达10年之久。直到1974年他才被赶走。
地质部“整顿”后,通常的搜寻勘探队和探险队被完全不同的系统所取代。 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和哈卡斯的所有地质工作均移交给1949年创建的苏联内务部“叶尼塞斯特罗”总局,地区地质部门和边疆地质基金均受其管辖。 这些矿床主要是由囚犯开发的,因此在“叶尼塞斯特罗伊”存在的框架内创建了10个强迫劳动营,总共有16,000多人在那里工作。 在西伯利亚寻找铀矿投入了巨大的努力和资源。 当然,这取得了成果,但地勘工作的质量和效率却不尽如人意。 1949年至1953年期间地质基金的活动实际上停止了。 矿藏地籍已连续6年几乎没有得到补充。 勘探地图仅在国家机构“叶尼塞斯特罗伊”工作的地方编制,这不超过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地质基金服务范围的30%。
1953年3月,根据苏联部长会议的决议,叶尼塞斯特罗伊被划归苏联冶金工业部管辖,仅4个月后,该部门就被关闭。1955年,考察队和探险队归还给苏联地质部系统。
"1949年,《真理报》前雇员谢斯塔科娃-阿纳斯塔西娅-费多罗夫娜通过诽谤和利用不肖人士,在贝利亚和阿巴库莫夫的眼皮底下,成功地指控了27名地质学家。其中6人死于监狱和集中营,包括伊奥西夫-格里戈里耶夫院士。幸存者无辜服刑5年。谢斯塔科娃不仅对地质学家的入狱和死亡负有巨大责任,而且对叶尼塞斯特罗伊漫无目的、不负责任地浪费数亿卢布负有巨大责任",--"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案件“被捕者之一、铀史诗科学家、地质学家弗拉基米尔-克留特在给中央政治局第一书记恩-斯-赫鲁晓夫的信中总结道。
这名记者被开除党籍,但从未受到起诉。
1950 年春,克利缅特-伏罗希洛夫元帅正式宣布苏联拥有核武器。苏联第一颗原子弹是在战利品原料的基础上生产出来的--当时我们没有自己的铀,政府使用的矿石来自德国和捷克斯洛伐克边境的亚希莫夫矿床。20 世纪 50 年代初,地质学家在乌克兰、土库曼斯坦、哈萨克斯坦、外贝加尔地区和阿尔丹勘探到了丰富且容易开采的矿藏,为我们提供了可靠且前景广阔的原材料基础。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和科雷马的矿藏储量不大,但自然条件恶劣,开采成本高昂。换句话说,正如格里戈里耶夫所说,在完成所有必要的地质勘探工作之前,没有必要急于投资。